KANO感人的電影 世故成熟的導演

名人的智慧之2，

【KANO嘉農棒球隊】導演魏德聖的「功成不居」

我在電影院還是掉了眼淚，【KANO嘉農棒球隊】的確感人至深，且不說，片中扣人心弦的棒球競賽場面，光是片中嘉南平原的綠野平疇、稻農忍受天災、含淚耕耘的畫面，讓我想起我大前年以百歲過世的人瑞祖父、在桃園台地當了一輩子稻農的阿公。

還有片中那位英俊得不得了的台灣「大禹」：日本水利工程師，八田與一，是日本一線男星，大澤隆夫飾演的，他的片酬多少？魏德聖怎麼請得起？

還有，片中嘉農成功關鍵的『鐵血監督（棒球教練）』，是身材瘦削矮小但是聲音低沈有磁性、撲克臉看來非常有男子氣概的，永瀨正敏飾演的，他也是日本大導演，山田洋次的【武士三部曲】的第二部【隱劍鬼爪】的男主角，啊，這個硬底子的幕府電影的英雄，也專程從日本來扛大樑？

識貨的行家說，只要片酬到位，哪一個國際大明星，台灣請不起？

問題，台灣就是欠資金啊？魏德聖幾年前在【海角七號】拍攝期間瀕臨破產時候，若非老婆在金融界上班，還有週轉管道，簡直要功虧一簣了，這故事，魏導說了N遍，我還曾於颱風天的星期日早晨，衝到他個人的「果子電影公司」親身採訪到他，談這段不堪的被一文錢逼死英雄漢的往事。

何況，電影不是一文錢，電影是資金黑洞，好嗎？

再從技術面推敲，以我這種老影癡，至少看過五千部電影，從十二歲上電影院，看了四十年的電影，你說，【KANO嘉農棒球隊】居然是新手導演的產物，對外宣傳導演正是【賽德克巴萊】的原住民演員馬志翔，這真的很讓我意外！

我相信，馬志翔做了主要的、所有導演應該要做的工作，所以他掛名導演也不枉，但是，鋒頭正健，從【海角七號】【賽德克巴萊】一路走大運迄今的魏導謙稱，銀幕謝幕時候最後退居製片、也掛導演，但是掛在馬志翔後面，等於是二導，我看了片末的掛名，愣了一下，內心一陣狐疑。

這部電影是好萊塢專業的技法拍攝的！固然原始發想、劇本都是魏德聖，但是幕後的精緻分工，任誰都會狐疑：只有台幣六億元，就可以拍出這樣的水準嗎？

如果說，【賽德克巴萊】是以台灣原住民主體觀點，重新詮釋【霧社事件】，將日本第五任總督佐馬間的「理蕃」政策予以強烈批判的話，那【KANO嘉農棒球隊】則是對日本殖民政權的一次大平反，而且，平反得非常高妙，手法是符合第八藝術最好的專業尺度，因此，觀眾看來毫不費力，且感動得涕泗縱橫。

現在是藍軍執政，不是民進黨當家，這樣大辣辣歌頌「日治」，國民黨的意識形態機器會不會啟動還擊？

好在，幾百名歷史學者，集結反教育部的修訂歷史課鋼，讓教育部正在全力接招，因而國民黨的「意識形態的國家機器」（套用Marxist 阿圖色的學術術語）還無空對付【KANO嘉農棒球隊】。

聰明有智慧的魏導，會不知道厲害？

魏德聖，曾經拜在已故的名導演楊德昌門下習藝，楊導傳世之作【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】的很多道具，根據魏導幾年前親口對我說，是他跑遍整個台北市的舊貨市場，千辛萬苦找來的。

為了完成師父交辦使命，魏德聖仔細堆出那個一九六０年代，國共內戰KMT敗退台灣的傷痛還未遠離，國民黨外省軍公教族群中的弱勢者，在台灣還遺留很多日治空間烙印的環境下，牯嶺街頭，一個建中補校的眷村生，失手殺死女友的真實社會事件，楊德昌必須處理的逼肖真實的「時空細節」，都要靠魏德聖，所以他對魏導很嚴厲要求，這些互動，讓他忘不了，儘管接受我採訪的2007年時候，楊導已經因為大腸癌過世多年。

更不要說，後來【海角七號】，他要瀕臨收尾前，「行百里路者半九十」，最後一里路幾乎要當乞丐般到處借錢的辛酸，讓他徹底看透電影這一行。

當時他就對我說，拍完當時手頭的【賽德克巴萊】之後，他要退居製片，再也不要當導演了，太苦了。他說。

我喜歡他這種態度，誠實。

其實，這何嘗不是一種「人情練達」的處世智慧？在最高峰處，急流勇退，把光芒，讓給晚輩，馬志翔。

我還是想，他背後，應該還有很多日本的金主、專業人士的幫忙，要求匿名，是沒有掛在電影後面的謝幕字幕上？

因為，凡是已經看了【KANO嘉農棒球隊】電影的觀眾，散場後，哭或是沒哭的，都覺得「被滌清了」，像是看了一場精彩希臘悲劇一樣！人性的高度昇華的幸福感，沖淡了「歌頌日本國族主義」的不安感。

好高明的藝術處理手法！

而且，那樣流暢的場面調度，那樣細緻的分鏡、緊張處的扣緊分秒不差的窒息感，乃至最後，北海道商校的投手都拜服台灣的敵手，讓那麼傲慢的地主宗主國的明星投手，都要選擇在男廁所送個人的幸運球祝賀對手，可以說已經完全拜服嘉農隊吳姓投手的「劇本的人性設計」，不能不說有好萊塢水準了。

還有，甚至用了日本職業棒球界最高境界的「一球入魂」的高帽，送給土里巴幾的、嘉義鄉下的農校「雞尾酒隊」，這樣的歌功頌德，固然歷史上，嘉農真的拿了那年（一九三一年）的日本大阪甲子園高中棒球聯賽的亞軍，有歷史事實支撐，但是後來，又來大阪甲子園參賽三次，都敗北，該怎麼說？

日本文化行政單位這次對【KANO嘉農棒球隊】電影何以如此大方？為什麼？背後有很多長遠的政治影響力的算計，我也不知道如何一一舉證，但是如果真如宣傳所說，成本是六億台幣，那真是太划算了。

對台灣的置入性行銷，既然這麼容易，那麼，中國大陸、日本都可以比照【KANO嘉農棒球隊】電影的經驗，日後各種體裁的置入都可以傾巢而出。

所以，身為名人的魏德聖，何其有智慧啊！當然是要當二導，而不要當主要導演了。

何況，事實上，這是一個台日大軍團的電影製作團隊，很多人選擇不居功的情況下，所完成的傑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