米蘭 時裝業與古蹟、高科技

時尚之都在流行什麼           游常山

米蘭正在流行：舉手投足的自然之美

八城風雲之米蘭

「我們先去吃早餐吧！」（On va dejeuner!）口操法語的中年婦人苦等櫃台職員的訂房消息，不耐煩地對身旁老公說。

這是在義大利米蘭市區北方的蘇珊妮街上的經濟型旅館Ibis櫃台前，所有旅客蜂擁到這個時尚之都，造成旅館一床難求，簡陋的Ibis二星級旅館單人房要價台幣五千元，四星級的Anahotel一晚要一萬二千元。「因為現在是一年一度的米蘭時尚週！」台灣明基電通的台灣幹部王保鋅笑說。

南歐秋涼時節，全球時裝業者齊聚米蘭。

不愧時尚之都美名，米蘭到處是不經意流露的美感。建築物有濃濃的古味，舊城新區融為一體，八百年的米蘭大教堂，雄壯奇絕，參天的列柱彷彿信眾伸向天堂的手臂；教堂旁，一樣雄偉的「愛蔓鈕迴廊」，其實是一個超級購物中心，全球頂尖名牌的旗艦店，Prada、 LV、Gucci等，讓人目不暇給。只是，匯率算一算，一個小小薄薄Prada紫色女用皮夾，要價六十歐元，將近三千台幣，實在買不下手。

米蘭大教堂，這個城市最多觀光客的精華地區，但是一跨入教堂內，幾世紀來無數神父修士們的英靈，似乎仍在眷顧這座國寶級的主教堂，莊嚴的聖殿氣氛，使得大家看到「懺悔室」的真人神父走進去時，幾乎都想試試好萊塢那套，向前一跪，「神父，求你赦免，我犯了罪！」（Please, Father, for I have sinned!）卻愕然發現一個英語告示牌，「Please, No tourists!」（觀光客請勿試！）

米蘭的優雅風範，在其無處不在的美。建築景觀、街道彎曲，顯示這裡是千年古都，但是現代化的建築仍然的別出心裁，

城中另一個國寶級的建築是歷史長達五個半世紀的蘇逢扎古堡（Castello Sforzesco），是1450年蘇逢扎家族的家產和堡壘，二十世紀初又整修了一遍，想想，這個明朝時期的豪門大宅，如今是一個超級美術館，連最新潮的「卡瓦利時裝秀」都選在古堡內舉行，說有多酷，就有多酷：新潮和古典結合，中古文藝復興式的石牆內，展示的老虎頭、豹皮、蛇紋的青年休閒衣著時裝秀，夠後現代了吧！

「米蘭收入最高的設計師都住在蘇逢扎古堡對面的這幾幢公寓！」留學德國八年、領導明基生活設計中心的王千睿說。

米蘭最有錢的人，其實都是時尚設計師，凡是半百年紀以上的資深男性設計師，巧的是，長得都很像被情人暗殺掉的那個時裝大師Giannii Versace。我們在卡瓦利餐廳（Just Cavalli Cafe）吃晚餐，吃完後近午夜，突然一輛「Lamburgini」（藍寶堅尼）跑車，「這輛跑車價值美金一百萬元！」「為什麼你們女生都知道Lamburgini？」眾人七嘴八舌，又怨又羨米蘭設計師的錢多事少離家近，開得起百萬美元的跑車，紛紛要跟跑車合照，而跑車的引擎鋼板上猶有餘溫。

另一方面，米蘭市區幾步路一個小小天主堂的莊嚴氛圍（聽說達文西畫的耶穌【最後的晚餐】掛在市區某一座小教堂，離米蘭大教堂不太遠），城市的優雅情調、涼爽乾燥的秋季時空，使得遊客不禁忘懷，身心都自然融入這個自在愉快的美感之城。

而城市的主體──人，則更印證了米蘭的舉手投足無一不美。這個城市名不虛傳，到處都是有款有型的俊男美女。街頭巷道，到處是黑髮、濃鬚的南歐美男子，彷彿好萊塢電影昔日的小生馬斯楚安尼、勞勃狄尼諾、柯林法洛的翻版，美女們的型則複雜些，有金髮高佻像葛妮絲派洛那型，但更多有黑髮深膚色如蘇菲亞羅蘭、珍妮佛羅蓓茲等有北非血統的性感女神。

蒼白的、黝黑的，都長得美麗動人；義大利這方水土，果然別具特色；尤其南北區域的國民，長得差這麼多，竟然是同一國家的人，好玩的是，他們對「族群」膚色的巨大差異似乎視若無睹，讓我突然想起台灣島上的「本省人論述」。

而義大利還不算是像美國、澳洲那種才二百年的移民國家，這裡是西方世界羅馬帝國的大本營，文明史至少二千年，義大利半島孕育的西方資本主義的文明，迄今橫掃世界，形成所謂「全球化危機」，而其境內文化體系的多元、異質，竟也形成「沙拉碗」般的色彩斑斕，美不勝收，而且（就像沙拉一樣）營養豐富，

難怪這個國家可以這麼輕輕鬆鬆把多元文化的各族優點，融入設計理念，形成全球最高單價的時裝、皮鞋、皮包，所有工業先進國似乎不屑一顧的「傳統工業」，在義大利都變成「主流工業」，而且是「美的工業」！

我第一次知道，這個南歐鞋靴之國，竟然有和台灣超級相似的「南北對比」的情境，是台北的美商寶僑（P&G）家品公司總經理陸博濤告訴我的，陸博濤自己身高二百公分，怎麼看都比較像德國人；這回有幸來到北義大利的首府米蘭，我驀然回首，突然了解，北義大利波河平原孕育的這一系列大城：威尼斯、米蘭、維若那、波隆那，這些千年歷史以上的商業名都，昔日封建時代都是自給自足的「城邦」，五百年前開始的全球化政經大趨勢，逼使封建城堡打開大門，在馬志尼等「建國三雄」的領導下，二百多年前幾經三雄的領導抗爭，才結合十多個大型城邦，形成現代概念的「民族國家」（nation-state），國都雖定在南方的羅馬，但是米蘭經濟首都的地位卻從來沒有南移過。

所以，無論經濟、政治、文化，甚至人種、風俗、乃至終極的政治認同的差異，義大利的南北差異都和台灣一樣。只是，義大利有更長的調整時間，有更深厚的美感文化的蓄積，於是，差異可以成為南北兩造互相欣賞的基礎，而非政客黨同伐異的藉口。

於是，義大利國內政黨如雲，快速更迭，當然不乏丑角，也有脫衣成名的「小白菜」國會議員（像不像我們的立委候選人？）但是人民好自為之，依舊衣冠楚楚，紳士淑女，自在穿上每一季最好的衣服，向全球白領宣示，要看美，來米蘭！

於是，地鐵拿破崙山（Montenapolean）站的精品小店的陽光普照的街道上，祖父級的俊男身著裁減合宜的西裝，突然讓我頓悟，人要衣裝還是不錯的，只是像台北這樣還差強人意的舒服城市、或是台灣這樣亂糟糟、政客沒有教養、吵個不停的國家，要怎麼裝扮，才會流露出米蘭這樣舉手投足皆美的自然神韻呢？